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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时候,家里杀鱼时,我常常坐在一旁默默看着。

先是刀背对准鱼头,猛然一击,然后开膛破肚,剖出内脏。

即使大部分器官已与它分离,那颗心脏却仍然跳动——鲜红的心,一张一弛,一红一白,格外显眼。

最后,心脏连同内脏一同被丢进水沟。

它还在跳,只是不再那么鲜亮,不再那么有力。

脉管中断断续续地喷出最后的血丝,像一颗燃尽的太阳,把残余的光与热,一点点吐出来。

我蹲在水沟边,盯着那颗心。

水流很浅,混着浮萍和枯草,血丝缓缓扩散,在清水里绽开一团团暗红的雾,那颗心就泡在其中,像一个异类,不合时宜地跳动着。

我问大人:“它为什么还在跳?”

他们说:“它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。”

这句话在我心中生根发芽,多年以后,终于长成满目灰暗的森林。

我看见,更多“跳动的心脏”:那些拼命活着的人,那些早被丢弃的愿望,那些早就注定失败的坚持。

他们也不知道,自己其实早已死去,抑或是早已知晓却不愿面对——

只是还在动,还在挣扎,还在做梦。

我也是其中之一,怀抱着已经腐烂的希望,徒劳地温暖它、守护它,不肯放手。

我一度奋力跳动着,不为活着,只是害怕停下。

可终究,人会累。

我的心,已经不像从前那样跳动了。

它不再红,不再热,也不再有声音。

我似乎也快了。

也许某一天,我会在某个无人知晓的地方,像那颗鱼心一样,缓缓沉入水底。

没有人看见,没有人记得。

我会慢慢腐烂,慢慢失去形状,最终和泥沙融为一体,消失在水流深处,连一丝波澜也不会留下。

心跳越来越慢了。

有时候我会把手按在胸口,等待很久才能感受到一次微弱的颤动。

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像是隔着厚厚的冰层,在黑暗的水底发出的最后回响。

我开始习惯这种缓慢的死亡。就像那条鱼,在砧板上抽搐时,鳃盖还在一开一合。

我们都是这样,在生命早已结束时,还表演着生的假象。

清晨照镜子时,我看见自己的眼睛在慢慢变成鱼的眼睛——浑浊,呆滞,蒙着一层永远擦不去的白翳。

我梦见自己躺在一片平静的海里。

水很冷,但阳光很暖和,我不再发抖。

红丝绒从我的手腕飘散开来,我的躯体也逐渐失了温度。

我的心脏终于取出来了,就放在我的眼前跳动,越来越慢,越来越弱。

最后一次跳动间隔得太久了,久到我以为已经结束,可它又颤了一下。

多年以前,水渍浸润的某个夜晚,手中的烟已经熄灭。

长久沉默过后,他终于也是起身重新开始面对漫长的无望,椅子摩擦的声音刺得我耳朵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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